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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生记者没题可写的时候,喜欢去马驹桥转转。
这里与电视里的北京截然不同:老旧破损的建筑,低空交错的电线,不平整的路面,以及鱼龙混杂的人群。
这里异常热闹,十字路口来回溜达的人超级多。这些人也不都是无所事事,有的在等零工活。有时候等得太阳下山了,人就靠在路边喝酒暖身和衣而睡。
街面的小门店也超级多,吃喝为主,“苍蝇小馆”这个词在这里可以被具象化。吃喝以外的装潢陈旧得很,甚至危险。
人与车,就在店与店之间穿梭交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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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的人不在乎脏乱差的路面及店面,也不在乎逼仄的居住房间。
外界用一句话总结这里的人,那就是:
| “末路必闯马驹桥”。
民生记者们喜欢观察这里,因为这里是北京的底线。生活的底线,生存的底线,国际化大都市的底线。
末路者们的困苦,是纠结于一分一厘的困苦。末路者们的进步,才能代表社会整体的文明与和谐。
观察这个地方是有现实意义的。它将“这世界是个厚墩墩的千层饼的故事”摊开给人看,
| 层次多到数不清,世界因此而美味。但层与层之间的料汁与情感却从未互相通达过。
过去一年,关于失业、生病、分手、生育困境的故事层出不穷,男女性之间的对立与斗争不可开交。经济大环境压力下,中产跌落成为时代灰尘的代表。
那马驹桥呢?
它很沉默,且常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让人从愤懑中冷静下来。
比如一扇通往十余家的铁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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斑驳的铁皮,暗示着这扇门守护这里许久。这扇门以内,左右两侧被隔断成各样的小格子间,住着十几号人口。
| 鲜亮的对联,透露出门背后的人们对于新年的期许。
还有头顶着天的老房子。
这些老房子之间的胡同,跟北京二环的胡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。它们承载着比二环胡同更复杂的人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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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水泥包裹的墙壁,嘎吱作响的木门,挤不进屋门而在屋檐下屈居的洗衣机……
这些基本已经被三、四线城市抛弃的街区状态,北京的马驹桥保留着。
在这里,较窄的道路两边,墙面和电线杆上印着租房和各类服务信息;较宽的道路两边,散播着多种招聘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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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祥三保是这里的常见职业,即保安、保洁、保姆。
从用工要求能看出,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年纪不小、学历不高。但他们依然保有对生活与未来的期待,所以不远万里来到北京。
| 脏活累活他们都不怕。怕艰苦生活环境的人,就从来不会是他们。
特大中心城市就是靠着拥抱各阶层人的梦想来进行虹吸,进而完成阶梯式的成长,维持自身定位。底层劳动人民的梦想,也被囊括其中。
或许是本就自三、四线成长而来,马驹桥的模样并未令我震惊,反倒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。
一眼过去,这里的人常是灰突突的。他们聚集在路边,有的等零工机会,有的摆个笔筒算命,有的围观别人找零工和算命。
扎堆儿闲聊天时,他们甚至会相互自嘲自身与北京的格格不入,对当下时兴之事的不理解、看不懂。
但跟在时代的尾巴处,遭遇种种困境时,他们恰恰是最具顿感力的一群人。这使得他们容易与生活和解。
这也致使在马驹桥会看到一种景象,那里的人,
| “自愿求助”抛之脑后,转头投入人潮汹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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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这里滋生出的集体式乐观对望,经济学家们常表达的悲观、当下个性青年们随口而出的躺平,常常显得书面化。
大多觉得生活无法继续的人,实际上距离末路还很远。
| 这些人,在走入马驹桥时,才知道自己实际在马驹桥的对面。
这次去马驹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,是在一个河边的亭子里,一个手拿话筒的大妈,大声跑调且开心地唱着《外婆的澎湖湾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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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面是十余位老头儿,其中一半负责吹拉弹敲各种乐器配合大妈演唱,一半负责充当现场观众及时为大妈鼓掌。
| 但凡这几个老头儿里有一个想取代大妈当主唱,估计其他老头都难以这么配合。
你看,群体之间的平衡就是如此神奇。站在马驹桥对面,应该多借鉴借鉴这里的处事哲学。
对于女同志而言,要敢于发声,哪怕跑调;对于男同志来说,会任何一门乐器技术都能参与演出。
实在不会,鼓掌也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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